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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开卷有益】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
复仇的正义与良知
2019年第1期  作者:刘 玲 天驰君泰律师事务所

  


  阿加莎·克里斯蒂娜的经典推理小说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,自1934年出版至今,一直是畅销书。2017年11月,这部小说被再次搬上银幕,导演及波洛的扮演者是大名鼎鼎的肯尼思·布拉纳。
  推理小说一般都有一定套路:离奇案件发生,重重迷雾;侦探出现,查找蛛丝马迹,展开推理;真相大白天下。推理小说以逻辑至上的本格推理为基础,让读者和侦探站在同一水平线上,拥有相同数量的线索,一起寻找谜底。读者的乐趣在于悬念之下,和书中侦探展开智力较量,看谁先发现真凶,不过,最终败下阵的往往是读者,谜底揭晓时总是出乎读者意料之外,细思量却又在情理之中。
  谜语只能猜一次,推理小说也是这样,如果知道了结局,再读就索然无味了。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已广为人知,曾数次被拍成电影,观众、读者已经知晓谜底,再次翻炒旧饭,导演肯尼思·布拉纳纵有八斗之才,又怎能拍出新意?
  
  接受世界的不平衡
 
  导演肯尼思·布拉纳没有沿袭侦探推理的路数来演绎这部影片,而是借助侦探波洛的视角,将正义良知、人性救赎这个永恒话题作为影片核心。布拉纳此举甚是高明,尽管影片公映后褒贬不一,但从不错的票房来看,布拉纳成功了。
  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一开始,波洛相信世界非黑即白,要么是对的,要么是错的,没有灰色地带,他相信人类是理性的、文明的,他不能接受世界的不平衡。影片即将结束时,波洛却决定掩盖真相,包庇真凶,"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平衡"。
  波洛从"只容得下真实的世界",到"接受世界的不平衡",这种转变伴随着真凶出现、案情大白而转变。观众随着影片剧情的展开,宽宥了这12个人并深深同情他们,影片最后,真相"只有上帝和波洛知道",波洛如何处置这12个凶手的命运成了观众的期待。此时,波洛包庇真凶和观众内心期盼不谋而合,深得人心。
  导演的处理很讨巧,他合理地顺应了观众的情感需求。影片结尾,孤独的车站,无声驶去的火车,默默注视窗外的12双眼睛,看起来是那样宁静,可是所有人的内心都不平静,也包括每一位观众。
 
  复仇的正义与良知
 
  东方快车谋杀案,此案性质是仇杀,是一场有预谋、有计划、有分工的复仇行动。
  人类的复仇行动源远流长,从最早氏族之间的血亲复仇--将对立一方打到毁灭为止,发展到同态复仇--杀人偿命,以眼还眼,以牙还牙,再后来国家、法律出现,私人复仇被禁止,私人之间的杀伤行为不仅是对个人权益的侵犯,还会对社会秩序造成破坏,遂产生了犯罪的概念。犯罪,被认为是对国家秩序的破坏,应当由国家通过法律和特定程序进行惩罚,公力救济替代了
私力救济。
  但是,公力救济也有疏漏的时候。在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中,卡塞蒂绑架并杀害了阿姆斯特朗上校的女儿,阿姆斯特朗上校一家遭遇灭顶之灾,但是卡塞蒂却逃脱了法律制裁。在这起案件中,真凶逍遥法外,法律失灵了,没有发挥作用。正义的天平倾斜了,正如影片中被杀小姑娘的家庭教师所说:"有时光靠法律是不行的"。
  法律睡着了,正义何以实现?阿姆斯特朗上校夫妇生前12位亲朋好友,集结组团,着手私力救济,一人一刀,亲手血刃卡塞蒂,报仇雪恨。私力救济填补了公力救济的空缺,从而修复了失衡的秩序。复仇的快感,顺应了人类最原始最朴素的情感,杀人偿命,快意恩仇。然而,复仇行为就是正义、就符合人类的良知吗?影片中波洛也反问家庭教师这个问题。
  以正义之名的杀人也是杀人,天谴人恨的卡塞蒂也是一条生命,也有生的权利。假如卡塞蒂的亲友得知12名凶手后,也寻仇报复。如此这般,冤冤相报何时了,世界岂不陷入原始社会血亲复仇的状态中?
  导演也意识到故事架构中的这个漏洞,于是数次在影片中用黑白镜头表现小姑娘的可爱美丽,表现阿姆斯特朗上校一家的幸福美满。用黑白镜头产生的视觉反差,来提醒观众这些美好已成过去,刺痛观众,继而剑指卡塞蒂,是卡塞蒂毁掉了这些美好,导演试图把观众调到和复仇者一个频道,卯足力量拉仇恨。影片还借亲友团之口称颂阿姆斯特朗上校的善良、宽厚,让人继续惋惜、痛惜。
  这些铺垫,为12人的复仇行为寻找道德支撑。最后形成结论:杀死卡塞蒂是替天行道,是恢复正义,12人的复仇是正义的,是良知和人性的彰显。那么,波洛包庇12人,波洛向警方撒谎也是理所应当的。
  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对复仇正当性的论证,过于生硬,很难让人接受。对人性善恶表现上,呈非黑即白状态,也有些简单与武断。
 

  程序正义与实质正义的较量
 
  说服他人接受一种价值观,很难。如果该价值观已经被主流文化淘汰,那就更难了。我们从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中看到了布拉纳导演的努力。然而,人类一直向理性文明走进,时代的变化潜移默化影响着人的观念。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小说诞生60年后,美国发生了著名的辛普森案,经过旷日持久的世纪大审判之后,陪审团认定辛普森无罪。尽管绝大多数人认为辛普森就是杀人凶手,但是人们包括死者家属接受了这个结果。
  与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对复仇行为的宽容和默许态度不同,辛普森案,在很大程度上折射出人们对法律、对司法的尊重和信仰。人们相信,法律之治是人类迄今发现的最好的自我管理方式。法律在社会秩序和个人自由之间寻找着最佳平衡点,在程序正义和实质正义之间小心翼翼地权衡利弊。人们选择了法律之治,便将权利自由以及权利救济交给法律王国,让法官来守候正义之门。
  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和辛普森案还有一处不同,就是辛普森案历经侦查、起诉、审理阶段,法院在各方诉讼参与人参加下,通过证据认定事实,作出了裁判结果。东方快车谋杀案,从诉讼进程看,只是处于侦查环节中大胆怀疑、小心求证的初始阶段。
  神探波洛根据蛛丝马迹进行严密推理,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12名乘客身上,其推理结果即使与事实吻合,也必须要有证据来支持,这就是当今世界普遍适用的证据裁判原则。
  影片中有阿姆斯特朗字眼的纸条已被烧毁,只是提供了侦查线索,带血的刀、安眠药、摔坏的表、破碎的玻璃、恐吓纸条、12处刀伤的尸体,这些证据只能证明卡塞蒂被杀的事实,却不能证明凶手是谁。即使12个人日后被送上法庭,能否被定罪也要看有无充分的证据。如果12个人否认犯罪,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,是不可能定罪的。
  在刑事诉讼程序中,波洛的工作仅仅是万里长征第一步,最终能否定罪,充满悬念。
 
  颠覆记的神探形象
 
  布拉纳版波洛,实在太帅了。一张政治正确的脸,精心修剪的大胡子,高大威武,绅士儒雅,感情细腻,完全颠覆了读者脑海中记忆的波洛形象--那个身材矮小,红鼻头,长相滑稽,还有用来搞怪的两撇胡子。
  奇人异相,反而更符合观众的审美认知。布拉纳版波洛全能全知、高大完美形象,反而冲淡了波洛的个性特征,减损了其独特的艺术形象。影片中有几场打斗戏,波洛身手矫健,武功高强,分分钟制服企图逃跑者。波洛手里的拐杖,真乃多功能神器,溜门撬锁时用它瞬间搞定,擒拿格斗时,又变成丈八蛇矛枪,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电影《特工学院》中的间谍武器。
  看侦探电影,有时候不可太认真。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开场前几分钟,用极快的节奏展示波洛破获的另一则盗窃案。广场上,众人面前,波洛以"谁是最大受益者",简单粗暴地排除了3位神父,又以油画上的划痕判断系窃贼的高档皮鞋所致,然后根据赃物起获地,武断指出窃贼就是总督。影片中被怀疑的总督相当配合,立刻奔跑逃窜,又恰到好处地撞上波洛提前插在墙上的拐杖。画面很酷很炫,梗却实在生硬,影片中的众人都弱智地配合着神探的"神机妙算"。导演当然也希望观众略微弱智一些,配合一下,赶紧按照导演的意思确立对神探波洛的人设。
影片中还有几个需要观众配合的梗:波洛对鸡蛋尺寸的挑剔,波洛不能容忍他人领带的不端正,波洛故意将另一只脚踩在牛屎上??这些疑似强迫症的表现,与导演对波洛的基本人设貌似又有一些差距。
  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:长镜头运用气势如虹,画面华美精致,十几个"群众演员"各有看点。
  总的来说,这部电影,值得一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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